艦橋上的黨組織:美軍開始研究中國海軍政委



(綜合報導)美國海軍學會(United States Naval Institute, USNI)網站7月3日發佈的一則文章,稱美國海軍開始認真研究人民海軍的政治委員這一角色。
研究報告是由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 CSIS)發佈、新鮮出爐,標題為《黨組織上艦橋:中國海軍的政治委員們》(Party on the Bridge: Political Commissars in the Chinese Navy)。
不難看出,這個標題化用的是美國海軍通報艦橋指揮結構變更的那一句口令:Captain on the Bridge!如果翻譯為「艦長上艦橋」,雖然正確但表意缺失,依照現實中西方國家海軍艦長權威性,以及海軍語境中這一口令是下級說的,所以應當運用敬語,譯為「艦長蒞臨艦橋」。而對這篇文章的標題,自然要根據解放軍的傳統與現實,翻譯成「上艦橋」了。

真正關鍵的「第二作者」

可以說,報告的標題就表達出對人民軍隊政治工作體系相當高的重視程度--儘管美國海軍學會表示有些「看不懂」。這份研究報告的第一作者,是美國海軍現役中校傑夫·本森(Cmdr. Jeff Benson),曾在2017年9月至2019年5月期間,擔任部署在西太平洋的「阿利·伯克」級「斯蒂特姆」號導彈驅逐艦艦長,目前是CSIS高級研究員,具備充分的實地履職經驗。

其合著者是一個中國人,名叫楊子(音譯),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的高級分析師,亞洲研究文科碩士(Master of Arts in Asian Studies)。其專注的研究專精領域是中國的軍民融合戰略、中國軍隊心理健康、中國軍隊信息戰、中國軍民關係和非傳統安全領域議題。
因為這份研究報告有一個具備相關研究基礎和完整漢語母語習慣的中國人作為合著者,所以在信息獲取上,是西方相似研究裡難得的精準和明確--或者說,這份研究報告打破了漢語的「天然語言壁壘」。
這種壁壘是廣泛而全面存在的,隨著解放軍現代化進程的推進,對壁壘的「攻堅」首先開始集中出現在對人民軍隊新型武器裝備、編製改革等硬件領域的探討;而隨著中國年輕人外語水平越來越高,也有不少主動與外國進行這方面交流探討的,客觀上也在消解語言壁壘。至於《黨組織上艦橋》一文,是直接論述組織機構體系這樣的軟件領域,引用的中文資料自然是滿滿的「中國特色」,所以是得有楊子研究員這樣的人,幫助很想瞭解解放軍政工體系運行的本森中校「打破壁壘」。

說是政工體系,但報告裡還是更加強調政治委員(Political Commisar)這個職務:一則在上一次冷戰與和平演變的信息戰中,這個概念在西方普通人中比較有普及度,二則研究報告本身,也是更為關注海軍團級以上單位政工主官,也就是使用「政委」這個稱呼的人。這也很合理,在海上遭遇情況裡,美軍急切需要分析我方大中型水面艦和潛艇(都設有政委這一職務)的指揮體系如何運作。

研究報告中,雖然經常提及更好的瞭解人民海軍政工體系和「雙首長制」和政治工作制度的目的啊,是為了減少誤判,降低出現危險情況的可能。但其實際關注點是毫不諱言地把解放軍視為敵手--意圖瞭解解放軍在作戰時政工人員與體系如何運作:比如對臨時黨委、聯合黨委的關注。
在組織機構一段,研究報告極為注意黨委,尤其是黨委常委的職責。文中以極度癡迷的筆調,試圖瞭解什麼是解放軍指揮機關眼中的「重大問題」和「緊急情況」。
而且作者還搞到了《戰時政治工作的組織與執行》這樣的書籍/手冊。
除此之外,報告也概述了營級政治教導員、連級政治指導員、排級乃至班級黨小組組長等政治工作者、或者需要執行政治工作職能的人員的情況。
在這份報告之前,美國當局對解放軍政治工作體系是有所接觸和瞭解的,但要麼是中央情報局、國防部和海軍情報單位內部資料,是比較概略性的;要麼是在具體工作和生活中與解放軍軍人有較多接觸的人根據親身經歷所總結。總體而言不夠細緻,也欠缺系統性--而解放軍作為整個中國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僅僅在黨建工作上體系更加健全、態度更加認真,同樣也處於高速變化之中。
就這份報告而言,由於第二作者有著完整漢語母語習慣,因此很容易就從當前新聞裡搜羅了大量關於政工幹部學軍事、練指揮等相關信息,包括海航部隊政工幹部登上特種機,參與一線飛行之類的新聞。
報告甚至還引經據典,講了黨指揮槍是如何確立的,解釋了三灣改編、古田會議的作用。包括在海軍層面政工擔當本單位軍事主官職責,或靠前指揮軍事行動。
上面的簡述,大概可以看出這篇研究報告靠譜程度挺高的,不愧是強敵,不愧是有中國人參與合著--然而,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一研究報告,信息搜集範圍比較廣,深度前所未見,合著者的努力「功不可沒」,幾乎等同於造了一個非常漂亮、相當強悍的車,鋪了一條筆直而平坦的路。
然而第一作者--操縱方向盤的--畢竟是個美國海軍軍官,眼睜睜就看著它,「叮咣!」開翻了。
大概是研究課題是美國海軍對手的政治工作體系,研究者本身曾經指揮親歷對峙一線,導致研究報告在導出結論的時候,本來理應為打仗時「知己知彼」服務的基本冷靜與客觀,徹底湮滅無蹤。作為2020年全新的研究報告,甚至不如1971年海軍戰爭學院的「美利堅冷戰男兒」--肯尼斯·C·凱西,美國海軍戰爭學院數碼公共課《政委是誰?中國共產黨軍隊的政治軍官》(Who Is the Commissar: Political Officers in the Chinese Communist Army)。

報告中固然描述了解放軍的集體領導制度(黨委會議)能夠群策群力減少誤判;雙首長制下,本單位政工與軍事主官職銜、資歷相當,可以相互扶持等優點。但與此同時,研究報告也更多關註解放軍政工體繫帶來的缺陷,以及幾乎是必然提及的美軍一長制優勢,概括為如下幾點--
中國的政工體系導致了軍事指揮幹部始終被掣肘;
如果出現意見不一,黨委討論會非常消耗時間,無法應對緊急情況,無法滿足戰爭時兵貴神速的需求;
下屬部門需要徵求2個不同首長的同意,會失去主觀能動性;
雖然在論述和資料羅列中,這一研究報告也多次承認「相關瞭解欠缺」,但是在結論裡,卻自然而然地進行「美式暴論」。按照研究報告的描述就是,解放軍艦艇上有事沒事、一天幾次開黨委會;(可能)了望值更人員在海上看見了個啥,先跑去通知艦長,然後跑去通知政委。
這研究報告不提了望組倒也罷了,一提了望組,美軍上次關於撞船事故報告的PDF一提到了望組,那可沒好事啊,經常不通知或者找不到艦長--哦對了,本森中校指揮過的「斯蒂特姆」號驅逐艦也是「撞船俱樂部」的成員之一,2014年它在菲律賓拱翻了個民船。
把解放軍政工體系、雙首長制、集體領導描述為「控制」,把美軍一長制描述為「放權」,一定要比出個高下區別……敢信的人估計沒幾個了,因為基本事實並不支持這個結論。近年來,美國海軍在西太平洋的水面艦艇,普遍存在的長官失察、士官管理疏忽、水兵訓練不到位、多層級技能不具備,到底哪個符合「effectiveness」(效能)標準了?
更有意思的是,這篇報告一開始就強調「相遇時中國海軍常有危險航行操作」,在導出結論時又提到「中國海軍經常進行高難度操艦」、「干擾美艦『行使由航行自由權』」。
用著研究報告裡描述「萬般好」的一長制,美國海軍現實反而毛病頻出;用著研究報告裡相隔不遠又描述「存在諸多問題」的雙首長制,中國海軍反而行動果決,操艦精準……喲呵,這車開翻了,還能翻回來?然而就像交通事故合集裡常見的情況,翻回來一個沒立住,又接著翻倒了。
按照上面說的美國海軍執行一長制,艦長對一切負總責,也包括水兵們的福祉,那是無往而不利--然而最近就有這樣一位美國海軍艦長的典範啊,「羅斯福」號航空母艦前艦長克羅齊耶,同時抗擊傳染病疫情和泯滅人性、草菅人命的美當局,結果解職了!
一如前文提及,這一研究報告已經是西方對解放軍研判裡頗為罕見的,各種信息充沛而細緻,甚至專門多次強調了解放軍政治工作制度與蘇軍有明確區別。然而受限於二位作者對相關事實的瞭解程度,他們在行文中雖然瞭解軍隊是基於歷史傳統與既往榮譽運作--現實表現就是組織架構,但還是習慣性套用「蘇聯模式」來理解解放軍政治工作制度。
比如,大概是為了渲染解放軍政治工作系統的強大與重要,提升自身研究受重視的可能性,這份研究報告裡渲染的解放軍政治工作制度是層級多樣、組織嚴密、深深植根於解放軍的各個方面。這一理解模式,極度「從上到下」。
這和前面對美軍一長制與各層級水兵自覺性的尬吹一樣,也是掉進了坑裡。所以還是要再次引用「美利堅冷戰男兒」凱西說的那句話--方法、制度、體系,的確有設計因素在裡面,但從來沒有一種方法、一個制度、一種體系,是絕對好的、或者必然壞的。具體的好或者壞,都是體現在執行層面。

是中國人≠真正瞭解人民軍隊

美國海軍體制有相當多值得學習之處,它與美國海軍如此「相得益彰」,因為這是一套內生的系統,不是生搬硬套強行搞的;解放軍政治工作制度雖然與美軍差別巨大,但是「內生」這個過程卻是相似的。
回到研究報告上來,首先,政治工作本身不只是政委和黨組織,還有各種各樣的完整配套體系;而且解放軍政治工作制度除了運用了「政治委員」這個詞以外,本身是與人民軍隊發展歷程同步共生的,與蘇式政工體系區別極大,蘇式政工體系,更像是「在(租來的)俄軍身體內部安裝外來植入體」。
在歷史上,因為中國共產黨的革命武裝力量長期以來相對弱小,從指揮員到戰鬥員都並不充裕。而無論是一早投身革命,還是在戰鬥中成長起來的軍事指揮員,要麼自己本身同時具備軍事指揮員和政治工作者的素質,要麼在武裝部隊體系下礪煉與成長,掌握了相應的素質。
說到礪煉與成長,就得提到研究報告對這些情況的描述,因為本身是英語的,哪怕引用了大量漢語信息源,語境仍然是非常西方風格的。比如說到黨的方針政策,用的詞是「indoctination」,這個詞既是灌輸、教導,同時也有一個貶義露骨的俗稱:「洗腦」。這就導致在西方讀者乃至研究者中,會下意識的認為「indoctrination」是枯燥的,令人牴觸的。
實際上這個詞在漢語中所指代的礪煉與成長,使得解放軍的政治工作體系極為靈活,在早期幾乎沒有定規--那一代解放軍高級指揮員的履歷中,有兼任軍事指揮員和政治委員的,也有從軍事指揮員調任政治委員的,還有從政治委員調任軍事指揮員的。
乃至從歷史照進現實,解放軍基層指戰員對政工幹部學軍事、練指揮的感觸,是相當正面的:除了感慨政工(也可能就是說自己)工作越來越忙碌以外,普遍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舉措。比如有人曾提及:(一個負責政治工作的軍事幹部)「本來就是政工最原本的樣子」;甚至有人說:「他會全套,那可是幫大忙了!」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份報告的確具有開創性意義,比起西方以往的「思維定式」,已經進步不少了。雖然滿篇充斥信息正確--推導正確的情況。這既是思維定式使然,同樣也是強烈的主觀敵視情緒的結果:
比如報告的結尾:隨著中國海軍繼續發展,逐漸在海洋領域著手全球競爭的中國海軍,會從雙首長制改為一長制麼?
潛台詞就是「你們搞的雙首長制就是錯的,不正常的」
這種一以貫之、毫不掩飾的敵意、厭惡是始終存在的。畢竟,解放軍的政治工作制度,以及政治工作者這個群體,是美國與其擁躉極為仇視的目標。由美國主導,攻擊、抹黑解放軍政治工作制度以及政治工作者的言行從未消停過,甚至滲入了解放軍內部、影響到部分人員。

但是,美國海軍中能出現「有識之士」靜下心,找中國人幫忙,對一個缺乏探索領域進行研究,撰寫報告,不論內容如何,本身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尾聲:凝視深淵之前,不妨看看自己在哪裡

在這一研究報告將近結尾時,作者甚至提到,應該直接通過兩支軍隊層級的對話渠道,要求解放軍提供軍隊政治工作的詳細信息;並且在各外事活動場合,不再專注於軍事指揮幹部,期望與政治委員們對話--想的倒挺好。
在人民海軍的各項外事活動中,考慮到絕大多數外軍沒有政委這樣一個角色,自然也就無法理解為什麼一艘軍艦上會有2個職銜相同的最高指揮官。作為政治工作者,自然是更要考慮到和平友好交流大局的人,所以一般來說--政委會主動「消失」。
於是就出現了這種情況:外軍面前的是軍事指揮幹部還是政治工作幹部?
他們有的身材健壯、似乎是工人出身的「大力水手」;有的書卷氣很重、架著知識分子式的眼鏡;有的樸實憨厚不起眼、如同剛剛進城的鄉下老農;有的腋下夾著小包、滿是商人的精明氣息……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的皮膚偏黑,是海風吹成的古銅色。
他們,就是在「不影響具體外事活動」前提下,登上美艦參觀交流的中國海軍政工們,他們也許是從一開始就擔任政工,也許是從其他專業轉職而來、老本行依舊精純的幹部,也許是......總之,他們都有一雙老水兵的眼睛。
當美國海軍終於開始關注政委的時候,政委已經盯著他們很久了。

劉靜

電話本

發佈時間: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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