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線∼從秀場脫到雞場


(綜合報導)「人無甘苦過,難得世間財。」這是喜劇泰斗脫線對自己86年人生的體悟。本名陳炳楠的脫線1933年出生,他經歷黑白台語片、演過歌廳秀、當過脫衣舞秀主持人,也見證無線三台的起伏,後來到台東胼手胝足開牧場,結果負債累累,正打算在921大地震賑災完就把牧場收起來,沒想到人生再轉彎,牧場因他的善行暴紅。陳炳楠的「脫線人生」活得精采,但他說這是「傻人有傻福啦!」
脫線是日治時代出生,父親為了養活6個小孩,自願去當日本軍伕,因為薪水是在台灣的2倍以上,「都還沒到巴布亞新幾內亞,他們搭的船就被美軍擊沉了。」脫線回憶道。家中經濟頓時失去依靠,身為長子的脫線那年才9歲,他和母親去抓了幾隻小豬回來養,想說養大了可以賣錢。於是去撿番薯藤,或去別的村莊挑別人家的餿水回來餵豬。「如果在煮番薯藤的時候看到那種很小的番薯,就會偷偷捏下來吃,當時是餓到這種程度。」
小學畢業後,脫線在親友介紹下去當修理腳踏車的學徒,也學到修理摩托車的技術,「我一直想要突破再往上發展,就去學修理汽車。」「但全身都會搞到烏漆抹黑,而且都是老闆賺錢,我也沒什麼賺到。」脫線後來聽說司機配2個捆工,搬貨等粗重工作都不用自己做,就想去考司機,「考司機沒那麼簡單。一開始要考包車駕照,考到2年後才能考卡車駕照,考到後再3年才能考巴士駕照。我都是一次就考過!」脫線拍拍胸脯比了個讚的手勢。
1958年八二三砲戰前一天,脫線從金門退伍,回台才見到兒子,「小孩常常生病,就已經沒錢了還一直去看醫生。」脫線感嘆地說:「當時醫療不發達,為了要檢查是不是腦膜炎,要從脊椎抽脊髓液檢查,結果抽完整個人變得軟趴趴。後來在一次的餵藥中,藥水一灌進去結果噎死了。」當時兒子才1歲多。為了要處理遺體,「光是要請人幫忙就要1千多元,啊我乾脆自己來好了!」脫線於是找了一些木板釘一釘,就當作棺木,找了個地方埋起來,用木板牌子寫名字插著。
六十多年前的往事,脫線講起他親手埋葬長子的往事,語氣仍相當無奈:「那種痛苦就是,連要找人處理兒子遺體都要1千多元,1千多,要賺1個月你知道嗎?」
有了巴士駕照的脫線,在當時台北的中華租車公司擔任司機,他開了2天就遇到一位電影製作人,對方邀請他去當接送演員的司機。「當載演員的司機也是開車,而且收入比較高,為什麼不去試試?」脫線的工作是常常去載矮仔財和戽斗這些明星去片場演戲,有時若欠臨時演員,他會下去替補演出,就這樣開啟了他的演藝之路。
脫線演出的第一部台語電影是1963年《難忘鳳凰橋》,擔任配角,從此大家開始注意到他。因為他演的都是笨笨傻傻的搞笑角色,被「脫線、脫線(台語,意為傻傻、秀斗秀斗。)」這樣叫,叫久了就直接被當成外號了,但也奠定了他黑框眼鏡與小圓帽的鮮明喜劇形象。2年後他演出擔任主角的《白賊八發財》,不過並沒有因此紅起來。
脫線演了一百多部電影,但都僅止於小配角,甚至是連演員表都沒排上的客串。「我運氣差成這樣。」脫線搖搖頭說:「就普普通通的,而且沒有從演戲真正賺到錢。」
1966年政府推行禁說方言,台語片因此沒落,脫線只得轉戰歌廳秀。「那時候歌廳一家一家開,我是從歌廳秀才真正賺到錢。」
脫線說:「那時候像余天那種大牌的,出門1天就30萬。我雖然只有1萬多,但是幾乎天天都有表演。」
脫線說,他從來沒有賺過那麼多錢,「可以說是沒空吃飯,曾經台中做完開場,車開很快去嘉義做結尾。有時候去南部做一個禮拜的秀,就會把收入拿去買五兩黃金偷藏在身上,回家後拿給老婆,就很開心了。」
後來歌廳秀比較少人看,開始流行脫衣舞,脫線改當主持人,收入也是1天1萬。「脫衣舞女都脫光光任由你看,而且她們都很怕主持人,叫她脫她就脫。」當時常常發生的情況是,「把小姐帶上台,有時候警察會在場中間盯場,我就把小姐帶到旁邊,旁邊的布景拉起來就給客人看,那邊的客人就歪頭發出『喔∼』的聲音。」脫線模仿著當時客人的表情說。
脫線透露,當年很多當紅女主角沒電影演,也轉戰歌廳秀,有時甚至還表演脫衣舞秀,「她們穿薄紗在那邊扭啊扭的,就可以拿好幾萬。」
脫線的表演風格走搞笑路線,講低俗笑話更是家常便飯。當時在台上表演只要講話粗一點,就會被台下的警總人員取締罰錢。有一次演出結束後被找下台,脫線心想慘了,以為要被取締,結果是中視製作人,問他要不要主持節目,他一口答應。
他後來去主持中視《今日農村》,也和阿西(台語藝人楊繡惠父親)搭檔演出《妙人妙事》脫口秀喜劇節目,「那時候《妙人妙事》很hito,所有的人都要等八點看我表演,紅成這樣。」脫線回憶。「而且當時劇本都要自己想,有時候晚上睡覺,自己想一想會笑,就起床把它寫下來。」
因為喜劇風格暴紅的脫線,歌廳秀與工地秀仍邀約不斷,也和阿西合作錄製了許多爆笑劇黑膠唱片。
後來秀場漸走下坡,脫線去台東鹿野找一位種茶的朋友,發現土地很便宜,「一坪才200元,比榻榻米還便宜。」當時存有一點錢的脫線直接買了一甲地。「一甲地才60萬,怎麼不敢買。」脫線牧場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劉靜

電話本

發佈時間:2019-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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